正在发生的俄乌军事冲突和美西方对俄罗斯的全面经济制裁，改变了国际经贸环境，给企业经营带来诸多问题。我们收集整理了企业反映比较集中的一些问题，结合多年“有纠纷找贸促”积累的实践经验，提出了分析意见，供企业参考。

    问题一：近期俄、乌经贸大环境怎么样？

    答复意见：

    乌克兰：企业普遍反映经营风险极大，原有的业务基本无法履行，主要是不敢下单和发货，不能保证收汇，也不敢接受新的订单，目前只能等待。

    俄罗斯：进出口业务基本上能进行，甚至有些公司还在联系和拓展新业务。但运输和收款环节存在不少问题和风险。出口货物运输方式还是以海运为主，一般采用FOB条款，客户自己解决海运问题，但到黑海港口的航运完全停止。运费有所上涨，近期疫情使很多货物不能及时出运。部分货物通过中欧班列陆路运到俄罗斯，但存在货柜紧张、爆仓严重、报关手续缓慢和不顺畅、运输成本也不便宜等问题。在付款环节，结算方式有些客户用美元支付，有些客户用人民币支付。俄罗斯客户支付的定金、预付款、尾款等，迟迟不能到达国内银行。客户说付了款，但国内银行没有收到，问题很可能出在国外中转行，货款被扣留，这就是俄乌冲突和西方制裁带来的影响。企业存在着货款收不到的风险。

    虽然中俄之间为应对西方制裁，已经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，授权相关银行进行“人民币-卢布”相互结算，但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中国，除了几家大银行外，使用这个系统的银行很少，大多数俄罗斯企业没有开立人民币结算账户，所以使用人民币或卢布结算的情况也较少。美欧长期以来建立起来的国际支付体系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，中俄之间的支付通道还不顺畅，贸易往来仍受制约。

    应对建议：原来的合同暂缓执行，根据客户履行能力可以签订新合同，但不管是新合同还是原来的业务，全部要求俄罗斯客户先付款，等待收到货款后再发货最妥。

    问题二：我司出口乌克兰，现面临三个问题：一是总价值350万人民币货物无法交货，其中价值167万人民币的货物尚在海上运输途中，船公司说只能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卸货，货物无法运到目的港，客户收不了货，也付不了款。价值161万人民币的货物在工厂已生产好，可是发不了货，也收不了款；二是已签好的买卖合同，不敢排产，只能暂停；三是还有中标的项目，因为银行不敢开乌克兰的保函，没办法签合同。

    答复意见：

    1、关于350万人民币货物交付问题。

    167万元在运输途中的货物，买卖双方都有责任想办法降低损失。三种途径，一是与客户协商通过陆路运到乌克兰；二是寻找新买家，如原买家同意解约，可以与新买家签订合同，货物直接转运至新买家；三是货物返运回中国。责任和损失的认定：如果167万元货物采用的是FOB、CIF、C&F等价格条款，风险已经转移到买方。161万尚未交付的货物，要看双方签订的合同中关于不可抗力的条款是如何规定的，如果俄乌冲突可以视为是一种不可抗力，贵司可以依据不可抗力条款通知对方，免除己方的违约责任。建议暂时不要发货，否则可能面临货款两空的局面，还可能要承担运费和仓储损失。如果能够另外找到新买家，货物直接转运至新买家风险最小。总之，还是要想办法来降低损失。
    2、关于已签好的买卖合同，不敢排产，只能暂停问题。
    建议暂时不要排产，发函通知对方受战争不可抗力影响，不能排产，待局势缓解、可以正常交货的时候，再恢复生产，或者寻找新买家。
    3、关于新中标项目，因为银行不敢开乌克兰的保函，没办法签合同。可以给招标人去函说明情况，说明由于不可抗力，暂时无法签合同，以避免招标人追究贵司的违约责任。

    总之，解决这些问题，第一是要看合同适用的法律的规定，第二是要看合同的约定。另外，还要看是否在中信保投保，是否能够从中信保获得一些赔偿。

    问题三：我司货物出口乌克兰，2月下旬从深圳港发运，目的港是乌克兰敖德赛港,拼柜货物，预计4月初到达目的港。俄乌冲突爆发后，船公司发信息告知，承运船于3月25日到达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后，不管发货人或收货人是否同意，船公司都会强行卸载。我司向乌克兰客户转达货代的建议，一是货物返回起运港，二是卸货在伊斯坦布尔。但是客户回复他们不做任何选择，就要在目的港敖德赛收货。我司面临的困难极大：船公司不能将货物送到目的港，客户收不到货物；如果返运回国，可能会引起高额的海运往返费。

    答复意见：这个问题与第一个问题类似。船公司根据英国海商法或提单规则来规避风险，如果由于战争无法将货物安全送达目的地时，船公司可以将货物退回起运港或航线上可以安全抵达的任何港口，其做法符合法律规定。从贸易条款上讲，贵司已经交货，货物运输途中的风险转由买方承担，建议在客户不同意卸货伊斯坦布尔的情况下，可以向其询问航线上的任何港口。如果客户提出的卸货港不在航线上，可以在买方承诺负担相关运输费后协助办理。贵司的做法符合中国相关法律及国际运输规则。但是，如果合同中约定的是货到后付款，在目前军事冲突环境下，贵司存在着货款两失的巨大风险。

    问题四：仲裁案裁决申请执行：我公司与乌克兰公司发生经济纠纷，我公司在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湖北分会仲裁胜诉。但乌克兰公司没有履行仲裁裁决。我公司已经向乌克兰法院申请强制执行，执行申请书已经交到法院。请问：在目前情况下，我公司的仲裁裁决能够得到执行吗？

    答复意见：中国和乌克兰都是《纽约公约》成员国，从法理上讲乌克兰法院应该裁定执行仲裁裁决。但受到俄乌军事冲突影响，仲裁裁决最终能否得到执行存在很大不确定性。虽然俄罗斯只是打击乌克兰的军事目标，其行政、司法系统并不是被打击对象，但其司法系统运转和被执行公司的经营受到影响是肯定的；从政治方面讲，中国对俄乌军事冲突持中立立场，没有明确支持乌克兰，也没有参与对俄罗斯的制裁，不排除乌克兰法院故意裁定不予执行仲裁裁决的可能性。

    问题五：我公司从乌克兰进口5000吨大豆，货物于3月初已经到达我国深圳港。现在想转卖给马来西亚，请问可以办理转口证明吗？

    答复意见：可以凭买卖合同、运单、乌克兰原产地证等佐证材料，来省贸促会办理转口证明书。

    问题六：美国和欧盟禁止俄罗斯使用 SWIFT对中国有何影响？

    答复意见：二战后，美西方利用其实力地位，建立了以美元为核心，包括欧元、英镑在内的现代国际货币结算体系，它们之所以能够充当世界货币，是以其国家主权信用为基础的，经济全球化和金融全球化，都是基于主权信用这一前提。现在，美欧对俄罗斯的制裁，不仅禁止俄罗斯使用 SWIFT结算系统，还没收个人、国家财产，甚至冻结俄罗斯中央银行境外的外汇储备等资产，这是史无前例的、极端的金融制裁行为，实际上动摇了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和金融体系，人们对美西方的主权信用产生危机，引发全球担忧，国际贸易和投资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将前所未有的扩大。很多国家都在思考如何建立多元化的国际支付体系，尤其是加快本币国际化步伐来保护跨境贸易。

    如果美国对俄罗斯的次级制裁被用来限制中国与俄罗斯的交易，中国选择无视这些次级制裁，可能导致中国的大公司和银行被列入黑名单，而这反过来又将要求美国和其他外国公司与中国市场 “脱钩”，并停止与中国公司在全球的共同投资。不仅中俄两国间每年通过天然气管道经由蒙古输送1.8万亿立方英尺天然气的交易、一般的投资贸易会受到影响，还会强化美国利用美元和科技的主导地位，禁止中国获得美国的科技技术等经济制裁（如针对华为的芯片禁令）。目前中国与全球经济的高度融合，如果西方国家政府和跨国公司像制裁俄罗斯那样制裁中国，必将导致国际经济秩序被破坏，带来严重的全球经济衰退。 

    问题七：我司之前与俄罗斯公司签有贸易合同，向俄罗斯出口产品，正要发货。但俄罗斯被制裁后，禁止SWIFT，我司担心结不了汇，货款收不回来。通过什么方式可以同俄罗斯结算？

    答复意见：这是当前面临的普遍性问题。如果中国不顾制裁威胁，继续与俄罗斯合作，中俄两国间的支付可以不必以美元计价，也不需要使用 SWIFT系统，使用中国开发的跨境支付系统（CIPS）或者俄罗斯开发的 SPFS跨境支付系统，通过中俄双方独立的支付系统，用人民币-卢布互换系统支付。

    1、俄罗斯被禁止使用SWIFT后，俄罗斯被踢出了SWIFT结算系统，在国际大宗商品交易中，俄罗斯已经无法使用美元、欧元等西方主要货币进行结算，与俄罗斯的贸易存在被制裁的风险。中国加入了SWIFT体系，那么通过SWIFT，可以使用人民币与俄罗斯结算吗？理论上可以，实际上也有很多障碍。虽然目前已有包括俄罗斯在内的100多个国家将人民币作为其贸易结算货币之一，但在目前制裁环境下，使用人民币通过SWIFT与俄罗斯结算实际上也面临风险，因为西方掌控着SWIFT，美西方可能会制裁中国的银行和企业。

    2、中国10年前就开发了CIPS（人民币跨境国际结算系统），推动使用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，这也是中俄企业之间结算的途径之一。但问题是：CIPS国际化程度还不高，目前使用率不到8%，银行和企业对它还不习惯和缺乏信任。而且CIPS通过西方掌控着SWIFT来运转的话，中俄贸易会招致西方制裁。我国还要加快人民币国际化步伐，争取更多外国银行和企业使用CIPS。

    3、使用俄罗斯开发的SPFS系统（俄罗斯国际结算系统）可行吗？为应对美欧制裁，俄罗斯2018年起就全面开启了“去美元化”，建立了自己的国际结算系统SPFS，试图替代SWIFT的功能。现在问题是卢布比值不稳，影响金融稳定，企业一般不敢使用卢布结算，还是用美元间接结算。俄罗斯的SPFS系统也同样存在着国际化程度还不高、覆盖范围非常有限、银行和企业对它还不习惯和缺乏信任等问题。

    4、美西方长期以来建立起来的国际支付体系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，中俄之间如果没有独立的支付通道，贸易往来仍然不畅。所以，只有通过中俄双方独立的支付系统，用人民币-卢布互换系统支付，才能确保中俄贸易不受制于西方。

    中俄之间已经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，授权相关银行进行“人民币-卢布”相互结算。这是目前最稳妥的中俄结算方式。不过，俄罗斯除了几家大银行外，使用这个系统的银行很少，大多数俄罗斯企业没有开立人民币结算账户，所以使用人民币结算的情况也较少。

    中俄两国还可以采取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，类似欧盟率先使用的与伊朗进行某些类型交易的INSTEX平台，由此可以避免任何跨境支付或货币兑换。

    问题八：西方这次强化制裁俄罗斯，俄罗斯提出反制裁措施，中国企业在俄罗斯市场机会会增大吗？怎么样把握？

    答复意见：中俄双边贸易近年增长较快，已经突破2000亿美元。但只是一般贸易占优，俄罗斯传统上认为自己是西方世界，比较亲欧，以前对中企并没有平等看待，尤其在重大项目上、法律上，中企不占有优势，机会不多。现在因为制裁，俄罗斯会更多转向东方，中企机会增大，贸易和项目肯定会增多。但正如前面所述，中俄合作也会招来美西方的打压、破坏、制裁，前景仍然需要观察。

    应对俄乌冲突这一重大地缘政治事件，需要政府和企业齐心协力度难关。企业要做好以下工作：一是认真做好风险排查，妥善处理与俄乌的交易；二是选择有利的结算方式，善用政策性金融工具避险；三是加强市场研判和全球市场布局；四是用好法律救济渠道。省贸促会将发挥涉外商事法律服务资源优势，广泛收集企业的问题，联合商务、司法、保险、海关等多部门，帮助企业打好应对战；要充分利用对外联系广、信息渠道多、商协会朋友多的优势，帮助企业牵线搭桥、拓展市场、促转型、增订单，为企业提供更精准、便利的服务。下一步，省贸促会将持续关注俄乌冲突和美欧制裁对企业的影响和动向，梳理排查风险，以服务为导向，当好“店小二”，为企业提供力所能及、个性化的援助，帮助企业纾困解难。 

 

 

（湖北省贸促会法律事务部）